狭小的空间中，能动的就只有他一人。
门外偶尔会传来脚步，每次他听见时都感觉到十分惊恐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，他就这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对父女前面，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。
能够听见细微的啜泣声，想必是那个女孩在拼命掩饰，泪滴从她的脸上滑落，仿佛滴在他的心上，他犹豫着走过去，伸出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珠，但女孩的身体却明显的抽动了一下。
“小子。”男人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，他受惊般转过头，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了破布的男人。
“等下，你先别封我的嘴。”男人慌忙说道：“我能看出你和他不是一路人。”
帆梁紧紧的握住破布，他想说什么？他踌躇了片刻，而男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“我们合作，如何？”男人急切的说道：“我不会对你动手，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女儿，我还可以接受你提出的条件，你想要什么？”男人仔细观察着帆梁的神色：“你是下面来的，是吧？那边正在打仗，我可以给你很多的药物，食物，或者你还想要什么，我都可以满足。”
“你不会有危险的，我以我的性命担保，那些守卫，他们听我的。”男人看着帆梁的眼睛说道：“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女儿。”
“我…”帆梁犹豫着，看了一眼女孩：“我不能…”
“你们住在战区对吧？”男人话题一转：“我们的卫队已经准备和下层的守卫军联手，已经准备打算进攻战区了，而且…”
“他们不打算留活口。”男人活动着手腕：“现在去还来得及，还能够警告你的人，你们还能够活着出去。”
“快点！他们就要来了！”
帆梁握紧拳头。
窗户被打开，尤冬从外面跳翻入，他环顾了一下周围，目光定在帆梁身上。
“怎…怎么了？”
“女孩呢。”
“我…”
尤冬一言不发，一个箭步冲到男人旁边，手中闪烁着寒光。
“现在！”男人却突然发出大吼，原先被关上的门突然被撞开，数个手持武器的守卫破门而入，尤冬仿佛毫不意外一般，将匕首径直刺入男人的肩膀。
“！”守卫的枪口停住了，场面陷入了僵持的局面，一个士兵看见帆梁呆呆的站在一旁，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用手枪抵住帆梁的头。
“放开他！”
“哼。”尤冬冷哼一声，帆梁的心彻底沉入谷底，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着男人大叫：“快叫你的人放下枪！”
“傻。”尤冬低语了一句，将匕首刺入男人的大腿，拔出。
血，从伤口处喷溅而出，一瞬间就染红了她脚下的地面，他抬起头，用刀抵住男人的胸口。
单是看着守卫们那苍白的脸色，他就知道这个人对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，但这毕竟也是个不公平的赌局，他早已没有了全身而退的打算。
“十分钟。”他对那些士兵重复：“你们的时间只有这些，你们每说一句话，我就多捅一刀。”
“你这家伙…不顾及你的同伴了吗？”
“一刀。”他反手将匕首刺入对方的肩胛，男人的脸色因为痛苦而扭曲，但声音却没有任何动摇：“开枪！”
“把枪丢在地上，让我看见你们的手，然后退出去，还有你。”他指了指一个守卫：“把你的手雷滚过来，到我脚下。”
片刻的犹豫，他们将武器放到地上，一个守卫将自己的手雷滚了过来，他用脚挑起，握住，一把扯下拉环，塞到男人的手上。
对方咬着牙，握紧手雷的弹片，他拖着对方来到窗外，不知是不是对方误解了尤冬的意思，抓住帆梁的那个守卫同样放开了帆梁，他快步跑到尤冬旁边，从窗户翻了出去，尤冬没有理会他，将匕首径直刺入了对方的胸口。
那些守卫直到看见那凸出的刀尖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，他们捡起地上的武器，但还来不及瞄准，尤冬的身体就已经从窗户里面翻了出去。
房间里面，传来了弹片弹出的声音。
巨大的爆炸裹挟着热气从窗户中迸发而出，玻璃的碎片如同雨滴一般从天而降，他落到地上，将匕首插入刀鞘，融入阴影。
火焰翻腾着，黑烟缓缓冒起，染黑了夜。
“我还是不理解。”莹雪用铁板折成炉子，放到固体燃料上：“按你说的话，尤冬应该把你当敌人看待了。”
“不。”他苦笑一声：“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。”
亮起的火焰映照出帆梁的脸庞。
他躲在阴影处，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几乎要让他发疯，卫兵们的身影穿梭在建筑之间，他伸出头去，看向他们上来时的那条通路。
那个警卫的尸体被发现了，卫兵们聚集在那小小的巷子之中，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街道，但这样的情况他也没办法大摇大摆的走过去。
必须要把信息送到，他握紧拳头，小小的胸膛被莫名责任感所填满，他是如此集中，以致于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身影。
“你！唔！”那双黏糊糊的手捂住他的嘴巴，令人恶心的铁锈味从喉咙中灌入,而在他身后，那个熟悉而又令人胆寒的嗓音缓缓响起。
脚步声踩过他方才所在的阴影，他探头出去看向逐渐远去的卫兵，转身看向尤冬。
“为什么要帮我？”
然而他却一言不发，只顾着用不知哪来的破布擦拭自己匕首上的血迹，匕首闪着寒光，映照出帆梁有些苍白的脸色。
“回不去了。”尤冬低头说道：“他们已经把出口堵住了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他以小孩子般偏执的口吻说道，冷冷的看了一眼帆梁，帆梁心虚的别开目光。
“那现在怎么办？”
“等。”他走到窗户旁边：“等到他们攻上来。”
“可是…”帆梁咽了口唾沫：“要多久？”
“一个月，半年，不清楚，总之现在回不去。”
“他们马上就要攻击下层了！”
“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，是吧。”
“…”他无言以对，有些颓废的坐到地上，把脸埋在胸前，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，滴在地上，他暗骂自己没出息，咬着牙站起。
“你和我，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。”尤冬站在窗边，头也不回的说道：“你想活下去，那就听我的，而这次…”
寒光从他的耳旁闪过，匕首摇晃着刺入他旁边的墙壁，尤冬上前一步，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。
“你最好不要擅自做主。”
“现在你打算去哪？”
“南方。”尤冬靠在墙边，闭上眼睛：“不要问我为什么，我懒得说。”
“好吧。”帆梁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，方才积累的疲倦和劳累趁虚而入，他懒得思考那个家伙话语中的意思，眼皮上下打架，大脑中完全一片空白，所想到的事情一片不接一片。
屋子里面十分昏暗，原先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早已离去，他强撑着自己走到厨房，踮起脚尖检查容器。
也许是上天眷顾，他从橱柜里找到两个罐头，标签还很新，应该能吃，他抱着罐头回到大厅，犹豫的看向墙角的尤冬。
他睁开眼，看向放在他面前的罐头。
“我找到两个。”帆梁一边说，一边用力揭开罐头，他擦了擦手，从罐头里面抓起浸泡在甜水中的水果。
牙齿只是轻轻咬了一下，那甘甜的汁水就从饱满的果肉中爆出，一瞬间就浸透了他那干渴的身躯，他舔了舔嘴唇。
最后那个罐头被他吃得干干净净，他意犹未尽的把空罐头丢到一旁。
“收拾起来。”尤冬突然开口：“如果被看到的话，他们就知道有人住在这里。”
他愣了一下，将空罐头放回橱柜里面，同时眼尖的注意到尤冬并没有动他眼前的食物。
“你不吃么。”
“…”这次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，他的肚子依然饿得咕咕叫，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，叹口气，转身走向沙发，重重的扑上去。
那刺骨的寒冷和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终究还是败给了困意，黑暗缓缓的涌上，眨眼睛便夺走了他的意识。
尤冬瞥了他一眼，举起手中的罐头，上面画着一个橘子的标志。
他把罐头塞到家具后面。
帆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，但当他睁开眼睛时，周围的警报声还是同样刺耳，他揉了揉眼睛，从沙发上翻下来。
窗外的红光刺得他眼睛生疼，他走到窗前，看向空旷的街道，看不见卫兵的身影，他环顾周围，那家伙也不在，窗户是开着的，那家伙好像从来没有走正门的习惯。
所以门外传来的脚步声，就不是他的。
他仿佛惊弓之鸟一般跳起，庆幸于自己苏醒的时机，他仿佛挪动一般在房间中缓缓行动，四处搜寻着可以躲避的地方。
门锁发出轻响，有人推门而入。
不是卫兵，他躲在柜子后面，将柜门推开一个缝隙，他们来干什么？
“收获不够啊。”其中一个男人把蒙面巾扯下，叹口气：“这栋楼穷的要死。”
“与其在那里说废话不如多干点活。”他的同伴，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说道：“昨天禁区好像出了什么事，这一带可能要戒严。”
“切，反正那个大小姐也够咱们快活一阵子了。”男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：“有人出十万块买那个小屁孩啊，十万！”他掰着手指，脸上满是贪婪：“想想看，有了那笔钱咱们还干个屁的活。”
“嗯，说是这么说。”大胡子举起一个杯子：“要是那家伙毁约，你咋办？”
“不可能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男人咧嘴一笑：“你也知道那老变态，他不敢搞这些东西，生怕被人家发现，指不定到时候咱们还能敲他一笔。”
“哼，但愿如此。”大胡子打开厨房的柜子：“不过在那之前，你可得把那个小家伙爹一样供着，到时候品相不好，人家可不要。”
“长得那么精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，要不…咱们…”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笑，那个大胡子丢下手里面的空罐头走过来，一巴掌把男人扇到地上。
“你TM是不是傻？”大胡子一把揪起男人：“上次那个老变态跟我们买货的时候，扣了老子们五千，你以为我不知道啥回事？”他吐一口唾沫：“独角兽值钱！TM的，有那些钱你去找哪个娘们不好，非得对货动手动脚？劳资越想越来气，TM的。”他举起手，作势要打。
“是谁！”门口传来呵斥，一个守卫手里面抬着枪，堵住门口。二人对视一眼，大胡子举起手，脸上露出谄媚的神色，从口袋中取出什么东西塞到守卫的怀中。
“咱哥两也就路过，看见这里门开着，就来坐一阵子，马上就走。”
守卫冷哼一声，大胡子心中暗骂一句，又从怀中抽出一张纸币塞到他怀里。
“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快滚，下次再见到你们有你们苦头受的。”守卫转过身，骂道：“还不快走！”
两人灰溜溜的走开，帆梁正松了一口气，守卫却走了进来。
他和那两个人做的事相差不大，但手法却更加娴熟，最后，他走到了帆梁这边，手搭上柜子，拉开。
他惊愕的眼神于帆梁对视，帆梁从柜子中撞出，守卫被撞了个措不及防，倒在地上，他从地上爬起，跌跌撞撞的冲向门外。
“小崽子…!”守卫咆哮着一把抓住帆梁的脚踝，将他重重的砸到地上，帆梁咬住牙齿，一脚踹到守卫的脸上，但守卫却仿佛不痛不痒一般，一把就把帆梁拖了过来，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。
他被这么离地提起，双方的力量差距大得令人绝望。他踢，他踹，他用指甲撕扯守卫的手臂。
但他还是没办法挣脱，守卫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有扭曲，双眼发黑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逝去，他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弱。
想象中的走马灯没有出现，恍惚间，他的思维开始飞跃，他本以为能够靠此找回那些已经模糊的面容，手臂缓缓垂下，闭上眼的最后一刻，他看到的却是尤冬的脸。
他的身体重重的砸到地上，温暖的东西撒到他身上，空气迫不及待的涌入肺部，仿佛周围的一切开始回归。
“…！”他发出不成声的挣扎，咳嗽者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，他的脸上涕泪横流，裤子也被微微染成了深色。他跪坐在地，看向眼前那个喉咙处冒出血泡的卫兵。
自然，还有他身后的那家伙，尤冬将卫兵踢到在地，他的血液从地板上延申开来，帆梁喘着粗气，捂住自己的喉咙。
“他昨天在场。”尤冬自言自语般说道，帆梁死死的瞪着他，他从哪里冒出来的？难道他一直都在？
“走吧，没时间闲晃了。”尤冬走到他后面，帆梁站起来，咬牙踢了一脚还在痉挛的卫兵，快步走向尤冬。
“我们要去哪里？”
“…”尤冬没有回应，但他的脚步却完全不像是在漫游，帆梁有些愤怒的抓住他的肩膀，但尤冬却反手将他按到了墙边，把食指放到嘴唇上。
这时，他才听见前面传来声音，他探出头去，毫无意外，是刚才的两个闯入者，他们鬼鬼祟祟的游荡在一个路口旁，帆梁皱起眉头，那应该是将禁区和居民区分割开的门之一。
大胡子掏出一把钥匙，插入门锁中，轻轻转动。他有钥匙？
铁门关上了，二人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另一头，尤冬从他身旁走过去，帆梁有些狐疑的跟上。
他的手中却奇迹般的变出一把钥匙，打开了门。
“你从哪里搞的？”
“那家伙身上。”尤冬将钥匙收到腰间：“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门。”
“接下来去哪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尤冬摇摇头，但脚步却没有停下，一瞬间，帆梁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主意，他快步跑到尤冬前面。
“我们跟着那两个家伙吧。”
“为什么。”
“他们应该有我们需要的东西，食物，武器。”帆梁说道：“而且，那两个家伙好像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这样的话应该也不必担心警卫，他如此说明，而尤冬则是一言不发，却稍稍加快了脚步。
他叹口气，把沾上血迹的外套丢下，跟上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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